徐姓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大家族，两汉时期在东海形成郡望。汉末，战争 频仍，社会动荡，对东海徐氏家族形成很大冲击。魏晋以后，东海徐氏似已沉沦， 不预时望。徐宁四世祖徐超虽据史书记载官至魏散骑常侍，但并没有留下什么史 迹；三世祖徐统若确为识鉴苻坚之徐统，那他倒是徐氏家族中一个重要人物，只 是结论确否依然存疑，尚需考订；徐宁之祖、之父均是享六百石的小官，名位不 显。西晋末年，永嘉之乱，北方沦陷，这更使东海徐氏家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。 与其他士族一样，东海徐氏家族不得不南下避难，开始了新的创业。虽然创业之 路异常艰辛，但东海徐氏还是敏锐触摸到了时代脉搏，及时把握了历史契机，顺 应时代，将自身纳入正确发展轨道，在南朝大厦重起。 第一节 东海徐氏家族的南迁 西晋永嘉年间，北方少数民族利用中原“八王之乱”之机，对西晋发动了大 规模战争。他们大肆焚掠屠杀中原汉人，使洛阳化为灰烬。为了逃避战乱和 民族冲突，中原民族纷纷举族南迁，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“永嘉南渡”。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，东海徐氏家族也不得不举族南下。
一、永嘉南渡前后 大体说来，永嘉南渡可以分为两个阶段。
第一阶段发生在永嘉动乱前夕。
八王之乱结束后，司马越掌控了晋室。而此 时的晋室，已经满目疮痍。不仅如此，西晋王朝，于内“州郡征镇叛服不常，流 民暴动此伏彼起” [1] ，于外“匈奴刘渊，羯人石勒的军队动辄威胁洛阳，使司马 [1] 田余庆．东晋门阀政治[M]．北京：北京大学出版社，2005：10．51 越不遑宁处” [1] 。司马越不得不采取各种措施以维持残破局面。在“这种形势下， 永嘉元年（307）九月，司马睿受命以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，偕王导南 渡建邺” [2] 。“五马渡江，一马化龙”，反映的就是这一历史事件。此时跟随司 马睿南渡者达千户之多，主要来自琅邪国。这批南来者，被安排在建邺近畿，辅 佐司马睿建东晋，掌握权柄，门户很高。
第二阶段发生在永嘉动乱之后。《宋书》卷三五《州郡志》南徐州条：“晋 永嘉大乱，幽、冀、青、并、兖等州及徐州之淮北流民相率过淮，亦有过江在晋 陵郡界者。晋成帝咸和四年（329 年），司空郗鉴又徙流民之在淮南者于晋陵诸 县。”谭其骧先生《晋永嘉丧乱后之民族迁徙》一文，估计南徐州（案即东晋的 徐州，镇江）的侨旧人口总数为四十二万人，其中侨寓之民约为二十二万。据《晋 书》卷六七《郗鉴传》，郗鉴对京口、晋陵流民“处与田宅，渐得少安。”由此 可知，这一时期南渡者数量很大，社会成分比较复杂，有士族，也有平民，与第 一批过江者相比，门户较低。大体又可分为两种情况。第一种，过江以后主要集 聚于在京口、晋陵等地区。 第二种，没有过江，主要逗留于江淮之间，以广陵、 江都为中心。 《元和姓纂》记载，“自明居五代孙宁过江东” [3] 。因此，东海徐氏南下始 祖为徐宁。徐宁事迹主要附在《晋书·桓彝传》中：“（桓彝）元帝为安东将军， 版行逡遒令……于时王敦擅权，嫌忌士望，彝以疾去职。尝过舆县，县宰徐宁字 安期，通朗博涉，彝遇之，欣然停留累日，结交而别。” [4] 王敦擅权在司马睿建 东晋前后，桓彝此时在舆县（今扬州）与徐宁邂逅，可知东海徐氏南迁较早。对 于东海徐氏的侨居地，田余庆先生认为：“东海徐氏南渡以后，世居京口。” [5] 但是，对于这一结论，我们没有得到史籍提供的证明。东晋初年，徐宁曾任舆县 令。舆县，在广陵附近，地处江北，是当时南下流民的主要聚集地之一，不知道 这是徐宁南迁的第一站还是后来任职所在地。见赏于桓彝后，徐宁渡江，成了京 官，“迁吏部郎、左将军、江州刺史，卒官”，应该居住于建邺。南朝道士陶弘
[1] 田余庆．东晋门阀政治[M]．北京：北京大学出版社，2005：10．
[2] 田余庆．东晋门阀政治[M]．北京：北京大学出版社，2005：10．
[3] 林宝撰，岑仲勉校．元和姓纂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94：197．
[4] 房玄龄．晋书·桓彝传（卷七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939．
[5] 田余庆．东晋门阀政治[M]．北京：北京大学出版社，2005：10．52
景在其著作《真诰》中，还记载了徐宁跟随陶侃的经历，“陶侃为西河侯，亦领 兵数千，近求藤含自代，犹未许。侃以徐宁为长史，宁坐收北阙叛将不擒免官， 当以蔡谟以代。” [1] 陶侃在东晋可谓炙手可热，但他的势力范围主要在荆、襄、 雍、梁等地，很少活动于京口。因此，田先生认为东海徐氏“南渡以后，世居京 口”，我们不清楚这一结论之依据。当然也还可能有另外一种情况：徐宁先渡江 侨居于京口，后再返北任舆县令。因为“东晋政府不但严格限制北方流民过江， 而且已过江定居下来的士民也要遣返北上，于江淮间效力，以共同抗御胡羯南 侵。” [2]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想，我们不能就此得出“东海徐氏南渡以后，世居京 口”的结论。不过，虽然不见徐宁在京口的经历，但京口对徐氏家族来说意义重 大。徐宁之后，其孙羡之正是通过他在京口的苦心经营，把握住了历史契机，重 新建起东海徐氏家族大厦。 总之，从东海徐氏家族南迁经历看，其南下较早，可能是家居徐州的原因。 但东海徐氏不是第一批南渡者，而且可能一度被阻隔于江北，任职卑微。可见当 时东海徐氏门户并不高，最多算是个次等士族。
二、“海岱清士”
徐宁南迁与家族基业的初创 《晋书·桓彝传》记载了桓彝识鉴徐宁的过程。 于时王敦擅权，嫌忌士望，（桓）彝以疾去职。尝过舆县，县宰徐宁字 安期，通朗博涉，彝遇之，欣然停留累日，结交而别。先是，庾亮每属彝觅 一佳吏部，及至都，谓亮曰：“为卿得一吏部矣。”亮问所在，彝曰：“人 所应有而不必有，人所应无而不必无。徐宁真海岱清士。”因为叙之，即迁 吏部郎，竟历显职。 [3] 《桓彝传》后，还附有徐宁的小传，大体记载了与上文类似的内容。 徐宁者，东海郯人也。少知名，为舆县令。时廷尉桓彝称有人伦鉴识， 彝尝去职，至广陵寻亲旧，还遇风，停浦中，累日忧悒，因上岸，见一室宇， 有似廨署，访之，云是舆县。彝乃造之。宁清惠博涉，相遇欣然，因留数夕。 [1] （日）吉川忠夫等编，朱越利译．真诰校注[M]．北京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，2006：493． [2] 赵以武．东晋南朝“侨姓”萧氏的发迹史[J]．嘉应大学学报（哲学社会科学），1999，(4)：77． [3] 房玄龄．晋书·桓彝传（卷七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939-1940．53 彝大赏之，结交而别。至都，谓庾亮曰：“吾为卿得一佳吏部郎。”语在彝 传。即迁吏部郎、左将军、江州刺史，卒官。 [1] 桓彝赏鉴徐宁之“清”一事，还被收录在《世说新语·赏誉》中： 桓廷尉曰：“（徐宁）人所应有，其不必有，人所应无，己不必无，真 海岱清士。” [2] 桓彝称徐宁为“海岱清士”，这在当时是极高的评价。学者姚维在其著作《才 性之辨》中总结“清”之含义时说：“总之，清是一种崇尚自然之本性的无饰无 伪的人格境界、行为方式、政治模式。这种对自然本性的追求，相对于汉代矫饰、 虚伪之风和魏晋黑暗混浊的世事，可谓是一股清新和煦的微风和汩汩清婉的溪 流，最终汇集成‘玄风’、‘清流’。当风入流的士大夫则称之为名流、风流。” [3] 徐宁所以“大赏”于桓彝，正是因为徐宁与他一样“性通朗” [4] 、“抱中和之 气，怀不挠之节” [5] ,是“当风入流”的尚玄之士。 徐宁能够追风入玄，与其家传文化很有关系。东海徐氏家族有很深的道学传 统，其远祖徐福就是闻名遐迩的道学家。魏晋时期，天师道在东南沿海特别是东 海、琅邪一代极其流行，在这种情况下，徐氏家族很容易就接受了天师道。《太 平御览》卷六六引《神仙传》：“鲍靓，明帝时人，年过七十而【尸】解去。有 徐宁者，师事鲍靓……”《文选》卷二一颜延年《五君咏》注引顾恺之《嵇康赞》： “南海太守鲍靓，通灵士也，东海徐宁师事之。”如姚维所说：“魏晋名士所崇 尚的正是道家的精髓。” [6] 魏晋之世流行之玄风，不过是道学的嬗变与发展。因 此崇尚道教的徐宁，接受玄学十分自然。不过，徐宁由道入玄，可能还有许多主 观因素。当时的玄风流行于士林和权力上层，擅玄理，尚清谈，不仅是一个优秀 士大夫必备的文化品质，也是士大夫提高家族地位、扩大家族势力的一个重要途 径。“史臣曰：‘世重清谈，士推素论。’” [7] “乘时藉势，颇累清谈。” [8] 因 此，
[1] 房玄龄．晋书·徐宁传（卷七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955-1956．
[2] 刘义庆．世说新语·赏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84：252．
[3] 姚 维．才性之辨[M]．北京：人民出版社，2007：202．
[4] 房玄龄．晋书·桓彝传（卷七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939．
[5] 房玄龄．晋书·桓彝传（卷七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956．
[6] 姚 维．才性之辨[M]．北京：人民出版社，2007：204．
[7] 沈 约．宋书·蔡廓传（卷五十七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585．
[8] 姚思廉．梁书·沈约传（卷十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3：242．54
徐宁的“当风入流”既是家学传统的推演与发展，也是世风的熏染与陶炼， 更是其欲“乘时借势”的主观选择和努力方向。 事实说明，徐宁追随时尚，“当风入流”，无论对自己的发展，还是对家族 的利益，都有重要意义。 田余庆先生说：“徐宁，东海郯人……王敦之叛前夕，徐宁为江北广陵附近 一荒县的县令，不为人知。桓彝力荐于庾亮，始得过江为吏部郎。徐宁虽不属晚 渡伧人，亦不类门阀士族，如非特殊际遇，是难于入仕建康的。” [1] 田先生认为， 徐宁能够由一介卑微的芝麻小官，一跃入京，而“吏部郎”、“左将军”、“江 州刺史”，“竟历显职”，不过是一种因缘幸会，是偶然。而实际上，偶然从来 都和必然联系在一起。如欧阳修所说，“盛衰之理，虽曰天命，岂非人事哉？” 正是因为徐宁看准了时风的流向，及时“入流”，才能当因缘机遇到来之时，坐 收不失，稳享其利。但是徐宁毕竟是道徒出身，“人所应有而不必有，人所应无 而不必无”的高洁人格，使徐宁“跃入龙门”。不过这种“高洁人格”在现实世 界，特别是在政治生活中却不很管用。所以，徐宁过江后，虽“竟历显职”，但 其政治活动并不成功。“侃以徐宁为长史，宁坐收北阙叛将，不擒，免官。”又， “纪睦、徐宁奉王使纠罪人，船头到渚，桓逸还复，而二使免官。” [2] 因此，徐 宁之趋时尚、附风雅使其进入了名士之列，但在纷繁复杂的社会政治环境中却屡 屡失利。这说明，东海徐氏过江后，还没有积累起足够的处世经验，故而其境况 和家族地位并没有因为徐宁的入京而得到根本改变。 但是，徐宁的“入流”、过江和发展，对徐氏家族来说意义重大。
第一，徐 宁“跃入龙门”，巩固了家族地位，提高了家族威望，扩大了家族的政治及社会 影响。
第二，徐宁过江后，结交了许多权力士族，为未来的发展提供了更加广阔 的空间,如龙亢桓氏、汝南虞氏、琅邪王氏、浔阳陶氏、陈郡谢氏、东海王氏、 彭城刘氏、东莞刘氏等。这些家族对徐氏家族的发展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。 在与这些家族的交往过程中，徐氏家族扩大了眼界，积累了实际斗争的经验，在 风云际会中发展了自己，并最终彻底改变了自己在江东的地位。
[1] 田余庆．东晋门阀政治[M]．北京：北京大学出版社，2005：262．
[2] 房玄龄．晋书·庾翼传（卷七十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933．55
第二节 东海徐氏家族在宋齐的崛起与沉寂 由于桓彝的识鉴，徐宁由荒凉的小县入京为官，但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东海 徐氏在江东的家族地位。据《新唐书·宰相世系表》记载，徐宁有五个儿子：丰 之、实之、仁之、祚之、育之。其中徐丰之为行参军，曾参与王羲之组织的兰亭 之会，可见已跻身名士之列，但他与“雅好服食养性” [1] 的高门名士毕竟不同， 其门资不足以致贵达，所以，风流之后，依然在政治上默默无闻。另一个儿子祚 之记载在《徐羡之传》中，为秘书监，也无显绩。其他三个儿子史籍无载，可能 他们的政治作为也不会超过徐丰之、徐祚之。就是说，南迁以后，东海徐氏虽然 一直在寻求荣门之路，但并不十分成功。晋末宋初，徐宁的孙辈们成长起来，在 历史的洪流中，他们抓住了机遇，最终改变了东海徐氏家族在江东的地位。
一、“顾命大臣”：
徐羡之与东海徐氏的崛起 徐羡之（364—426），字宗文，生于晋哀帝兴宁二年（364）。祖宁，其 事迹前文已作介绍；父祚之，上虞令。虽不为寒伧之人，但在士庶天隔，甚 至士族之间也存在极大差别的年代，徐羡之想凭祖荫发展确实很难。但是徐 羡之却成就了一条从卑微到显赫的成功之路。 成功轨迹： 以《宋书·徐羡之传》为主，结合刘裕、刘义符、刘义隆本纪，可以清 楚画出徐羡之的仕途轨迹。 徐羡之“少为王雅太子少傅主簿”，又为“刘牢之镇北功曹”，之后，投 奔到刘裕麾下，直到刘裕驾崩。在刘裕身边，徐羡之步步高升，直至显赫。 第一步：刘裕起义讨伐桓玄，徐羡之被颁为镇军参军、尚书库部郎、领 军司马，后补琅邪王大司马参军、司徒左西属、徐州别驾从事史、太尉咨议 参军，再除鹰扬将军、琅邪内史等。刘裕北伐，转太尉左司马，留任京师， 辅佐刘穆之负责军政事务。 [1] 房玄龄．晋书·王羲之传（卷八十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2098．56 第二步：刘穆之卒后，刘裕命以羡之为吏部尚书、建威将军、丹阳尹、 总知留任。转尚书仆射、将军、尹如故，徐羡之代替刘穆之，成了刘裕身边 最重要的幕僚。 第三步：刘裕登基后，进号镇军将军，加散骑常侍。被首封为南昌县公。 迁尚书令、扬州刺史，加散骑常侍。进位司空、录尚书事、常侍、刺史如故。 成为刘宋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重臣。永初三年，刘裕病重，召徐等至 榻前，任命徐羡之为少皇帝刘义符的首位顾命大臣。 刘义符时，徐羡之为顾命大臣，势力熏天。刘义符不喜朝政，下诏：“平 理狱讼，政道所先。朕哀荒在疚，未堪亲览。司空、尚书令可率众官月一决狱。” [1] 徐羡之更成为刘宋王朝的实际掌权者。 刘义隆元嘉之处，进羡之司徒，司空、录尚书事等如故，改封南平郡公， 食邑四千户，达到极盛。但正所谓“威震主者不畜”，徐羡之为刘义隆捕杀，享 年六十三岁。 成功原因： “羡之起自布衣，又无术学” [2] ，何以成就如此显赫？ 家族文化思想的转化，是徐羡之成功的最重要的原因。 上文我们已经说到，魏晋时期，东南沿海特别是东海、琅邪两地道教流 行，世祖大家都受到这种风气的影响，东海徐氏也不例外，其代表人物就是 徐羡之的祖父徐宁。徐宁“师事鲍靓”，是典型的道教徒。徐宁的儿子，徐 羡之的伯父徐丰之也深深服膺道说。道家讲究修身养性，崇尚自然无为，既 无为，则与官场上的热烈追求相悖。所以，尚道者能获得高名，但常常很难 在仕途上获得高位。如王羲之父子超脱、风流，是士人的领袖，但政治进取 心不强，所以，琅邪王氏到王羲之时，家族的政治影响力就衰弱了。琅邪王 氏是高门中的高门，情况尚且如此，原本就无门资可依的徐宁则更是如此。 虽有“海岱清士”的美誉，却无轰轰烈烈的事功。甚至因“收北阙叛将，不 擒”而免官。徐丰之也是个风流人物，在兰亭之会上即兴作了两首诗，很有 才气。但他行事一如其父，逍遥而淡泊。所以，虽然才华横溢，但无功名传
[1] 沈约．宋书·徐羡之传（卷四十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331．
[2] 沈约．宋书·徐羡之传（卷四十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331．57
世。包括徐丰之、徐祚之在内，徐宁有五个儿子，但没有一个有卓越的事功， 应该说，与无为的道家思想很有关系。 徐羡之是徐宁之孙，自然也崇尚道学。但是，祖、父的经历他大概是记忆深 刻的。特别是，东晋末年，社会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。朝廷腐败，战争纷繁，各 路英雄豪杰乘时而起。道教经过天师道徒卢循、徐道覆起义失败的打击，也几乎 已成明日黄花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徐羡之顺应时代风尚与要求，毅然从浓郁的道家 家风中走了出来，他积极投身政治，不断寻找、选择机会，最终把握住了历史的 机遇，成就了显赫的事功，带动了东海徐氏在南朝的崛起。 徐羡之的奋斗之路并不一帆风顺。《徐羡之传》载，“羡之少为王雅太子少 傅主簿。”实际上，入王雅幕府，是徐羡之做出的第一次人生选择。王雅，东海 郯人，魏晋时为东海望族。晋孝武帝时，王雅特受恩宠，声势很大。“雅性好接 下，敬慎奉公，孝武帝深加礼遇，虽在外职，侍见甚数，朝廷大事多参谋议。帝 每置酒宴集，雅未至，不先举觞，其见重如此。” [1] 隆宠的地位与影响，招来无 数投奔者。“会稽王道子领太子太傅，以雅为太子少傅。时王珣儿婚，宾客车骑 甚众，会闻雅拜少傅，回诣雅者过半。时风俗颓弊，无复廉耻。然少傅之任，朝 望属珣，珣亦颇以自许。及中诏用雅，众遂赴雅焉……雅既贵悻，威权甚震，门 下车骑常数百，而善应接，倾心礼之。” [2] 可能正是在这种情况下，徐羡之投奔 了王雅。徐羡之与王雅为同乡，他希望通过努力，依靠乡情，获得提升，以期达 到荣光门庭的目的。但是，徐羡之不久就离开了王雅。徐羡之何以离开王雅，历 史没有明确记载，但是通过《幽明录》中一则小故事，也许可以窥见其中端倪。 “徐羡之为王雅少傅主簿，梦父祚之谓曰：‘汝从今以后，勿渡朱雀桁，当贵。’ 羡之后行半桁，忆先人梦，回马。而以此除主簿，后果为宰相。”徐羡之因为忘 记父亲梦中的教诲，走了半截朱雀桥，所以被辞了官。《幽明录》是一本记载鬼 异故事的小说，内容不可信，但其中所记演义的是现实生活中真人的故事，所以 也不能全不信。从这则故事其实我们可以得到两个信息。第一，从托梦故事，可 以看出徐氏家族的道教背景；
第二，这个故事告诉我们，徐羡之想投靠王雅并得 到发展的理想并没有实现。这是为什么？徐羡之希望依靠乡情的关系得到提拔，
[1] 房玄龄．晋书·王雅传（卷八十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2179．
[2] 房玄龄．晋书·王雅传（卷八十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2179-2180．58
但是，王雅是魏晋时期的一流高门，而徐氏家族则默默无闻；另外，东海王氏是 典型的儒家大族，而东海徐氏魏晋时期崇信道学，两者门第悬殊，文化不谐，大 概是王雅不愿提拔徐羡之的重要原因。当然聪明如徐羡之自然也理解其中的奥 妙。一方面他积极适应世风的变化，另一方面，他积极寻找第二次机会。（值得 一提的是，《幽明录》中的故事，很有可能是徐羡之发达后，借灵异故事对自己 曾经遭受的挫折的一种掩饰。） 《徐羡之传》载：“羡之少为王雅太子少傅主簿，刘牢之镇北功曹……”就 是说，离开王雅后，徐羡之投奔了北府镇主刘牢之。投奔刘牢之是徐羡之人生第 二次重要选择。“刘牢之字道坚，彭城人也。曾祖羲，以善射事武帝，历北地、 雁门太守。父建，有武干，为征虏将军。世以壮勇称。牢之面紫赤色，须目惊人， 而沈毅多计画。” [1] 魏晋南朝武将家族是受鄙视的。好在刘牢之祖上军功显赫， 因此也勉强可进入士族之列。另外，与徐羡之一样，刘牢之家族也有道学传统。 当然徐羡之投奔刘牢之，考虑的既不是刘牢之家族的地位，也不是家族的文化传 统，他重视的是刘牢之威震四方的显赫声势。“太元初，谢玄北镇广陵，时苻坚 方盛，玄多募劲勇，牢之与东海何谦、琅邪诸葛侃、乐安高衡、东平刘轨、西河 田洛及晋陵孙无终等以骁猛应选。玄以牢之为参军，领精锐为前锋，百战百胜， 号为‘北府兵’，敌人畏之。” [2] 之后，刘牢之带领“北府兵”转战南北二十多 年，“战无不捷”，威震四方。徐羡之投靠刘牢之是在刘为镇北将军时，此时， 刘牢之的事业如日中天。《刘牢之传》曰：“及孙恩陷会稽，牢之遣将桓宝率师 救三吴……屡胜，杀伤甚众，径临浙江。进拜前将军、都督吴郡诸军事。时谢琰 屯乌程，遣司马高素助牢之。牢之率众军济浙江，恩惧，逃于海。牢之还镇，恩 复入会稽，害谢琰。牢之进号镇北将军、都督会稽五郡，率众东征，屯上虞，分 军戍诸县……及恩死，牢之威名转振。” [3] 由于谢琰的被杀，刘牢之被 “进号 镇北将军、都督会稽五郡”，成了“北府兵”的真正舵手，可谓前途无量。徐羡 之此时投靠刘牢之就像投靠王雅一样，不过都是为了谋身谋家而来。 但是，徐羡之不久意识到，自己所靠非人。刘牢之虽英名显赫，但反复无常， 胸无大志，不是所能依赖之人。而就在此时，另一支巨大的“潜力股”却进入了 [1] 房玄龄．晋书·刘牢之传（卷八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2188． [2] 房玄龄．晋书·刘牢之传（卷八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2188． [3] 房玄龄．晋书·刘牢之传（卷八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2190．59 他的视线。这支巨大的“潜力股”就是刘裕。于是徐羡之毫不犹豫地进行了选择， 转而投身刘裕。 这是徐羡之第三次人生选择。这次选择将他带到了人生的顶峰。徐羡之与刘 裕在刘牢之幕府相识。徐羡之为刘牢之镇北功曹时，刘裕为其参军。虽然职位卑 微，但当时的刘裕已经显露了英雄本色。在与孙恩作战的过程中，刘裕“被坚执 锐，为士卒先”，“法令明整”，战无不胜，“所至莫不亲赖焉”。特别是在对待桓 玄的事情上，更显示了刘裕与刘牢之的根本不同。孙恩被镇压后，东晋朝廷欲乘 时讨伐桓玄，“以牢之为前锋都督、征西将军，领江州事” [1] 。但此时刘牢之却 产生了顾虑。一则，他担心“玄少有雄名，杖全楚之众，惧不能制” [2] ，二则害 怕“平玄之后功盖天下，必不为（司马）元显所容” [3] ，于是反想投靠桓玄。听 到这个消息，刘裕坚决反对，“其甥何无忌与刘裕固谏之” [4] 。但是刘牢之没有 听从刘裕的劝告，投降了桓玄。果然，不久桓玄就夺了刘牢之北府的兵权，仅委 任他为会稽内史。惊惧之下，刘牢之想投奔广陵高雅，并约刘裕同去，但刘裕拒 绝了刘牢之。这种情况下，许多北府兵面临着何去何从的选择。《宋书·高祖本 纪》载：“何无忌谓高祖曰：‘我将何之？’”刘裕的回答是：“镇北去必不免， 卿可随我还京口。桓玄必能守节北面，我当与卿事之；不然，与卿图之。今方是 玄矫情任算之日，必将用我辈也。” [5] 刘裕的回答，显示了其远见卓识和非凡的 抱负。在这种关键情况下，徐羡之果断离开刘牢之，而选择了刘裕。徐羡之这一 果断选择改变了自己的人生，也彻底改变了东海徐氏的家族地位。 不过，刘裕身边谋臣似云，强将如雨，徐羡之真正得到刘裕的重视还是在他 的心腹刘穆之死后。刘穆之死后，许多人都觊觎“刘裕军师”的重要位置，但徐 羡之成功用计，取而代之，从此，徐羡之成为刘裕身边最重要的人。 刘穆之，字道民，元兴三年（公元 404 年）二月出任刘裕的主簿，后为左 仆射、前将军、丹阳尹并领监军、中军二府军司。刘裕每次出征，都留刘穆 之在京师，对内负责朝政，对外负责军需，是刘裕心腹重臣，职权重大。义
[1] 房玄龄．晋书·刘牢之传（卷八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2190．
[2] 房玄龄．晋书·刘牢之传（卷八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2190．
[3] 房玄龄．晋书·刘牢之传（卷八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2190．
[4] 房玄龄．晋书·刘牢之传（卷八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2191．
[5] 沈 约．宋书·高祖本纪（卷一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4．60
熙十一年，刘穆之病故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刘穆之留下的位置十分重要。因为， 谁占有了这个位置，谁就占据了刘裕幕府第一的位置。这也意味着刘裕篡位 以后，谁将有可能成为朝中第一臣。谁又有可能代替刘穆之呢？刘裕首先想 到的是王弘。王弘出自高门，文化水平高，干事能力强，是很好的人选。作 为刘裕的部下，王弘也为刘裕作了不少工作。而且，刘穆之死时，摩拳擦掌 的王弘就在他身边，因此，代替刘穆之的人选，刘裕想到了王弘。王弘也自 认为这一职位非他莫属。《南史》载：有一天，几位大臣闲居在一起，孟顗对 徐羡之感慨道，刘穆之死后，再也没有人代替得了他了。对于孟顗这番不大中听 的话，徐羡之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，一旁的王弘却坐不住了，“甚不平”，曰：“昔 魏朝酷重张郃，谓不可一日无之。及郃死，何关兴废？” [1] 王弘的表现，徐羡之 看在眼里，他又何尝不惦记着这一炙手可热的职位呢。但他表现得十分平静。就 在此时，谢晦站出来了，他向刘裕提了个建议：“休元轻易，不若徐羡之。” [2] 结 果刘裕接受了谢晦的建议，任用徐羡之，而把王弘撂在一边。这样看来，徐羡之 接替刘穆之，好像是因为谢晦的推荐。其实问题并不这么简单。我认为，谢晦很 有可能是徐羡之派去的说客，甚至选择谢晦做说客也是徐羡之周密考虑的。第一， 徐羡之与谢氏有私交。徐羡之曾与谢晦的从叔谢混一起在刘裕幕府共事，两人感 情很好，“与谢混共事，混甚知之” [3] 。谢混的感情可能会影响到谢晦。从后来 徐羡之与谢晦同被顾命后的相处情况看，两人确实交情笃深。
第二，谢晦是刘裕 跟前的红人，史载，“相府多事，狱系殷积，晦随问酬辩，曾无违谬。高祖奇之。” [4] “晦美风姿，善言笑，眉目分明，鬓发如点漆。涉猎文义，朗赡多通。高祖深 加爱赏，群僚莫及。” [5] 谢晦出自高门，因此刘裕对其格外高看。有一次谢晦与 谢混同见刘裕，刘裕夸赞曰，“一时顿有两玉人耳” [6] ，其喜爱若此。第三，陈 郡谢氏和琅邪王氏世有间隙，请谢晦出面游说，徐羡之不必担当破坏两家关系的 责任。当然徐羡之相信，谢晦肯定也不愿意身边有一个不愉快的合作伙伴。从这
[1] 李延寿．南史·谢灵运传（卷十九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5：542．
[2] 李延寿．南史·徐羡之传（卷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5：432．
[3] 沈约．宋书·徐羡之传（卷四十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329．
[4] 沈约．宋书·谢晦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347．
[5] 沈约．宋书·谢晦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348．
[6] 李延寿．南史·谢晦传（卷十九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5：522．61
些方面考虑，我认为，徐羡之特地找到谢晦，游说了刘裕。不仅如此，游说的内 容可能也是二人周密考虑过的。“休元轻易，不若羡之”，话不多，但说在点子 上。休元的“轻易”从上文已经看得清楚。作为朝中掌权大臣，“轻易”急躁， 喜怒形于色，又怎么能压得住事物错综复杂、人事盘根错节的朝廷。所以，这简 单的评价一下子就把王弘给比下去了。对比王弘，徐羡之“咸谓有宰臣之望。沉 密寡言，不以忧喜见色……晓万事，安异同……风度详整，时然后言” [1] ，优点 显得那么突出。刘裕是杰出政治家，他当然明白朝中大臣应该具有怎样的品质。 所以，在听了谢晦的话后，刘裕马上决定任用徐羡之。 当然，徐羡之的成功最重要的一个原因，是与刘裕建立了非常密切的关系。 “与高祖同府，深相亲结。” [2] 就是说徐羡之与刘裕建立密切关系的一个重要手 段是缔结婚姻。徐羡之的侄子徐逵之娶了刘裕与藏皇后所生的长女会稽公主刘兴 男。徐羡之的两个儿子娶了刘裕的两个女儿。姻亲关系的建立对徐氏家族地位的 提升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。 第一，徐羡之与刘裕成了亲家，两人形成了极为密切的关系。“时徐羡之住 西州，尝幸羡之，便步出西掖门，羽仪络驿追随，已出西明门矣。” [3] 这是记载 的刘裕晚年的一件事情。如此让人畏惧的大皇帝，在徐羡之面前却放下了皇帝的 架子，想念时就直扑家门，叙旧，解闷儿，可见二人的莫逆之情。当然更重要的 是由于这种密切的关系，使刘裕对徐羡之更加信任和重视。刘宋建立后，徐羡之 步步加官，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，肯定与这层关系是有关系的。 第二，由于刘裕成为皇帝，徐羡之与刘裕家族的姻亲便成为皇亲，从此以后， 徐氏五代与皇室联姻，成为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，保证了徐氏家族崇高的社会政 治地位。 总之，徐羡之的奋斗之路曲折、艰难，但他锲而不舍，终于取得成功。与其 祖辈、父辈的人生道路相比，徐羡之一生充满了积极进取的精神。虽然徐羡之“沈 密寡言，不以忧喜见色。颇工弈棋，观戏常若未解” [4] ，具有家族传统的超脱玄 远的气质特征，但徐羡之更重视事功的追求。时人评价徐羡之说：“徐公晓万事，
[1] 李延寿．南史·徐羡之传（卷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5：433．
[2] 沈约．宋书·徐羡之传（卷四十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329．
[3] 沈约．宋书·高祖本纪（卷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60．
[4] 沈约．宋书·徐羡之传（卷四十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331．62
安异同。” [1] 就是说，徐羡之不仅有广博的知识，还有强大的处理事务、解决纷 争的能力。这与其祖徐宁“坐收北阙叛将，不擒，免官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当 然，时代不同，文化不同，因此追求自然也不相同。其祖徐宁的清惠通朗，追玄 入风顺应了时代，给徐氏家族带来了清誉响望；徐羡之孜孜不倦，进取追求，则 把握了时代的脉搏，以个人的成功带动了家族的崛起。
二、“任遇隆重”：徐湛之与东海徐氏的兴盛 从上文我们知道，徐羡之“起自布衣”，通过努力，步步高升，荣至宰相。 但是，刘宋时期，门阀观念还很强，徐羡之尽管大权在握，但依然抹不掉他在人 们头脑中的“布衣”身份。一些高门，还在徐羡之掌权时就表现出排斥和不屑。 徐羡之发动宫廷政变后，他们联合起来，终于将他置之于死地。由于受徐羡之的 株连，徐羡之的两个儿子也被杀害，所以，徐羡之已后继无人。但是，蒙徐羡之 之荫，东海徐氏的另一支却发展起来，这就是徐羡之之兄徐钦之一支。其代表是 徐钦之之孙，即徐羡之从孙徐湛之。 盛势豪威： 徐湛之（410-453），字孝源。司徒羡之兄孙。祖，钦之，秘书监。父， 逵之，为振威将军，彭城、沛二郡太守。在徐氏家族中，徐逵之是个非常重 要的人物。因为其叔徐羡之的关系，徐逵之娶刘裕长女会稽公主刘兴男为 妻。刘兴男是刘裕与结发妻子臧皇后唯一的女儿，刘裕视为掌上明珠。后 来，刘裕在三十六岁的时候才有了第一个儿子刘义符。所以，刘裕起义后 儿子们都还很小，没有嫡亲可以依靠，所以刘裕打算找一个女婿予以重用。 《宋书·徐湛之传》曰：“父逵之，尚高祖长女会稽公主，为振威将军、彭城 沛二郡太守。高祖诸子并幼，以逵之姻戚，将大任之，欲先令立功。及讨司马休 之，使统军为前锋，配以精兵利器，事克，当即授荆州。” [2] 荆州是南朝时重要 的西南门户，南朝时皇帝多用自己的儿子或心腹来驻守。从刘裕招婿的目的可以 看出，刘裕对徐逵之充满了希望，我们由此也可以猜想，徐逵之一定是位很有才 [1] 沈约．宋书·徐羡之传（卷四十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331． [2] 沈约．宋书·徐湛之传（卷七十一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43．63 能的人物。但遗憾的是在这次残酷的战争中，身先士卒的徐逵之“于阵见害” [1] 。 刘裕知道徐逵之死后悲痛欲绝。“时徐逵之战败见杀，高祖怒，将自被甲登岸， 诸将谏，不从，怒愈甚。晦前抱持高祖，高祖曰：‘我斩卿！’晦曰：‘天下可无 晦，不可无公，晦死何有！’会胡藩已得登岸，贼退走，乃止。” [2] 从刘裕的态度， 可以看出徐逵之在他心中的重要位置。徐逵之与刘兴男有两个儿子：徐湛之和徐 淳之。 徐湛之是刘裕的长外孙，从小就很有孝心。“年数岁，与弟淳之共车行，牛 奔车坏，左右驰来赴之。湛之先令取弟，众咸叹其幼而有识。及长，颇涉文义， 善自位待。事祖母及母，并以孝谨闻。” [3] 刘裕对这个懂事又可怜的小外孙十分 疼爱。“湛之幼孤，为高祖所爱，常与江夏王义恭寝食不离于侧。” [4] 永初三年， 年仅十二岁的徐湛之被封为侯。刘裕在诏书中说：“永兴公主一门嫡长，早罹辛 苦。外孙湛之，特所钟爱。且致节之胤，情实兼常。可封枝江县侯，食邑五百户。” [5] 至此，我们看到，徐湛之已经完全摆脱了祖辈们的“布衣”身份，成为皇亲国 戚，他弱年封侯，成为徐氏家族中又一重要的人物。 身为“致节之胤”，生活于“贵戚豪家”，徐湛之可谓“平流进取，坐致公 卿”。十二岁时被封为侯，十六岁时除著作佐郎，员外散骑侍郎。二十岁起家补 太子洗马，之后步步加封。转国子博士，迁奋威将军、南彭城、沛二郡太守，徙 黄门侍郎。加辅国将军，迁秘书监，领右军将军，转侍中，加骁骑将军。复为秘 书监，加散骑常侍、骁骑如故。迁太子詹事，寻加侍中。转中书令，领太子詹事。 出为前军将军、南兖州刺史。转尚书仆射，领护军将军，官至宰相。 徐湛之不仅高官厚禄，而且极有势力，社会影响很大。 湛之善于尺牍，音辞流畅。贵戚豪家，产业甚厚。室宇园池，贵游莫及。 伎乐之妙，冠绝一时。门生千余人，皆三吴富人之子，姿质端妍，衣服鲜丽。 每出入行游，途巷盈满，泥雨日，悉以后车载之。太祖嫌其侈纵，每以为言。 时安成公何勖，无忌之子也，临汝公孟灵休，昶之子也，并各奢豪，与湛之
[1] 沈约．宋书·徐湛之传（卷七十一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43．
[2] 沈约．宋书·谢晦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347-1348．
[3] 沈约．宋书·徐湛之传（卷七十一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43．
[4] 沈约．宋书·徐湛之传（卷七十一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43．
[5] 沈约．宋书·徐湛之传（卷七十一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43．64
共以肴膳、器服、车马相尚。京邑为之语曰：“安成食，临汝饰。”湛之二事 之美，兼于何、孟。 [1] 什么是“门生”？顾炎武在《日知录》中解释得很清楚： “《南史》所称门生，今之门下人也。《宋书·徐湛之传》：门生千余人， 皆三吴富人之子，姿质端妍，衣服鲜丽。每出入行游，涂巷盈满。泥雨日，悉以 后车载之，《谢灵运传》，奴僮既众，义故门生数百……是也。其初至，皆入钱 为之。” [2] 清代学者赵翼对此也有类似的解释：“六朝时所谓门生，则非门弟子 也。其时仕宦者，许各募部曲，谓之义从。其在门下亲侍者，则谓之门生，如今 门子之类耳……合此数事以观，则门生不过如僮仆之类，非受业弟子也。其与僮 仆稍异者，僮仆则在私家，此盖在官人役，与胥吏同……然富人子弟多有为之者， 盖其时仕宦皆世族，而寒人则无进身之路，惟此可以年资得官，故不惜身为贱役， 且有出财贿以为之者。” [3] 这就是说，门生与所拜者不是真正的师生关系，而是 一种依附与被依附的关系。拜门者，为自己的仕途找到一把保护伞、一个护身符； 被拜者，也可得到一笔价值不菲的财资，并且藉此培植自己的势力。东汉末年建 安七子之一的徐干《中论·谴交》云：“有策名于朝，而称门生于富贵之家者， 比屋有之。为之师而无以教，弟子亦不受业，然其于事也，至于怀丈夫之容而袭 婢妾之态，或奉货而行赂以自固结，求志属托，规图仕进。”一针见血地揭露了 “拜门”的实质。徐湛之“门生千余人”，而世胄豪门的谢灵运也不过“义故门 生数百”，足以见得徐氏家族在当时的隆盛和豪威。 盛势之因： 那么徐湛之仕途何以如此亨通？他何以将徐氏家族经营至如此辉煌？ 我想大概主要取决于以下原因。 第一，“平流进取，坐致公卿”。徐湛之年幼时父亲死于国难，这种 特殊的身份受到外祖父刘裕特殊的关爱，称他为“致节之胤”，十二岁即 被封为侯，这样的身份从某种程度上决定了“坐致公卿”的可能。 第二，母亲的庇护。母亲刘兴男是刘裕的长女，丈夫徐逵之的牺牲， 给她造成了巨大悲痛。《宋书·乐志一》：“督护哥者，彭城内史徐逵之为
[1] 沈约．宋书·徐湛之传（卷七十一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44-1845．
[2] 顾炎武．日知录（卷二十四）[M]．上海：上海古籍出版社，2006：1385-1386．
[3] 赵翼．陔余丛考（卷三十六）[M]．北京：商务印书馆，1957：797-798．65
鲁轨所杀，宋高祖使府内直督护丁旿收敛殡埋之。逵之妻，高祖长女也， 呼旿至閤下，自问敛送之事，每问，辄叹息曰：‘丁督护！’其声哀切， 后人因其声，广其曲焉。” [1] 刘兴男是刘裕的掌上明珠，爱婿为了给自己打 江山而死，刘裕觉得很对不住兴男，对兴男更加疼爱。史载，刘裕年轻时， 家里很穷，刘裕到新洲伐荻，兴男的母亲，即刘裕的原配，亲自用碎布缝 成了一件“纳布衣袄” [2] 。刘裕发达后，不忘本，生活非常简朴。他担心后 来子孙忘本，便将“纳布衣袄”交给兴男，并托付说：“后世若有骄奢不 节者，可以此衣示之。” [3] 这看似是一种托付，实际上是交给了兴男一把“尚 方宝剑”。这一安排确实很管用。朝中大臣，刘裕子孙包括文帝，都对兴 男很尊重，甚至敬畏。“会稽公主身居长嫡，为太祖所礼，家事大小，必 咨而后行。西征谢晦，使公主留止台内，总摄六宫。忽有不得意，辄号哭， 上甚惮之。” [4] 不过，刘兴男平日很少过问徐湛之的仕途之事，但是，关键 时刻她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管。有一次，徐湛之因为刘湛拥护刘义康谋反一 事受到连累，宋文帝暴怒，要将徐湛之处以极刑。刘兴男知道后，立即翻 腾出她父亲的纳布衣，带到宫中，见到文帝，也不行臣子之礼，放声痛哭， 随手把纳布衣扔在地上，指着它对文帝说：“汝家本贫贱，此是我母为汝 父作此纳衣。今日有一顿饱食，便欲残害我儿子!”见到这种情况，刘义隆 既感动，又害怕，赶紧收回成命。因此，在一定程度上，母亲刘兴男是徐 湛之的保护伞。 但是，刘兴男死于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（公元 444 年），而之后徐湛 之的地位更隆。元嘉二十二年，徐湛之本拟参加范晔组织的谋反，等后来 事情没办成，徐湛之向文帝忏悔、告状，结果宋文帝不仅没有治徐湛之之 罪，反而大加提拔。先于元嘉二十四年转为中书令，领太子詹事。之后步步 提升，直至尚书仆射，领护军将军，官至宰相。这足以见得，徐湛之的显赫地 位并不仅仅依赖其母亲的庇护。 第三，政治上趋利避害，见风使舵，这是徐湛之获得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。
[1] 沈约．宋书·乐志（卷十九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550．
[2] 李延寿．南史·徐羡之传（卷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5：435．
[3] 沈约．宋书·徐湛之传（卷七十一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44．
[4] 沈约．宋书·徐湛之传（卷七十一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44．66
这一点在处理与刘义隆、刘义康的关系上表现得十分突出。刘义康是宋文帝刘义 隆的四弟，他们都是徐湛之的亲舅舅。但是，因为政治利益的需要，徐湛之一直 徘徊在两位舅舅之间。 上文提到，刘义康的属僚拥护主子谋反，而徐湛之站在刘义康一边，这使刘 义隆勃然大怒，如果不是刘兴男出面，徐湛之很有可能丢了性命。同样是舅舅， 那徐湛之为什么支持刘义康？ 首先，从历史记载看，刘义康非常喜爱徐湛之，舅甥二人原本关系很好，但 徐湛之支持刘义康更重要的可能还是政治利益的驱使。刘义隆、刘义康兄弟二人 关系很好，刘义隆登基后于元嘉六年将刘义康调回京师，与琅邪王弘共辅朝政。 元嘉九年，王弘病故，刘义康开始独掌朝政。而在这不久，宋文帝得了重病， “太祖有虚劳疾，寝顿积年，每意有所想，便觉心中痛裂，属纩者相系。” [1] 宋 文帝不能正常行使皇权，不得不把朝廷事物交与能干的义康管理。在这种情 况下，刘义康的心腹们心里浮躁，他们希望宋文帝死后能立义康，“见太祖 疾笃，皆谓宜立长君。” [2] 这就是刘义康手下拥护其谋反的过程。 在这个过程中，徐湛之站在刘义康身边政治利益十分明显。首先，原本与刘 义康关系很好，刘义康做皇帝，自然更能受到重用。第二，刘义隆数年重病缠身， 而刘义康“性好吏职，锐意文案，纠剔是非，莫不精尽。既专总朝权，事决 自己，生杀大事，以录命断之。” [3] 无论是从身体状况，还是实际能力来判 断，刘义康都表现出可以取刘义隆而代之的趋向。或许正是基于这样的情 况，徐湛之才站在了刘义康的身边。但想不到的是刘义隆竟奇迹般的好起 来，对参与者该杀的杀，该贬的贬。徐湛之因为母亲的营救侥幸免了处罚。 但是，此事还没有结束，刘义康被贬江州后，又有许多人联络起来， 拥戴刘义康谋反，其中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著名的历史学家《后汉书》的 作者范晔。集团中还有一个人叫仲承祖，他知道徐湛之和刘义康关系很好，就 又拉拢徐湛之，“丹阳尹徐湛之，素为义康所爱，虽为舅甥，恩过子弟，承祖因 此结事湛之，告以密计。” [4] 这一次徐湛之欣然同意。不仅如此，徐湛之还又提
[1] 沈约．宋书·刘义康传（卷六十八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790．
[2] 沈约．宋书·刘义康传（卷六十八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791．
[3] 沈约．宋书·刘义康传（卷六十八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790．
[4] 沈约．宋书·范晔传（卷六十九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21-1822．67
供了两位实力派人物：臧质和萧思话，并且出谋划策，分析得失，事情安排得相 当周密。元嘉二十二年九月，征北将军衡阳王义季、右将军南平王铄出镇，朝中 空虚，宋文帝到武帐冈赴宴，他们约定这天行事。这一天许曜侍卫文帝，瞅准时 机，他将佩刀微微拔出，向范晔使眼色，由范晔动手刺死刘义隆。但是范晔却临 事惊慌，吓得不敢抬头。不一会儿，宴席结束了，周密布置的谋杀活动就这样不 果而终。事情没有成功，徐湛之于是向宋文帝高密，最终范晔等纷纷人头落地， 而徐湛之安然无恙。 在这一次谋反活动中，徐湛之趋利避害的目的表现得更清楚。前期事件，刘 义隆虽然看刘兴男的面子饶了徐湛之，但舅甥二人毕竟有了隔阂，这大概令徐湛 之十分紧张，所以，拥立刘义康正好符合自己的利益。如果不是范晔临场胆怯， 刘宋的历史可能就得改写。可是，事情已经结束了，徐湛之为什么还要告密呢？ 封建社会，谋反是灭族大罪。人多口杂，一旦宋文帝知道，后果不堪设想。徐湛 之主动告密，又忏悔，又请罪，这就占了主动，既消了谋反之罪，又立了告发之 功。徐湛之这一招果然很奏效，刘义隆不仅没有治徐湛之的罪，而且还更加封徐 湛之为中书令。刘义康的势力彻底被清算，刘义隆也再无人可代。从此，徐湛之 一心一意辅佐刘义隆，最终成了刘义隆的心腹重臣，达到了他的政治目的，也保 证了家族的隆盛。 第四，崇尚文化，广交文士，扩大社会影响。徐湛之生活于宋文帝时期，社 会稳定，经济发展。宋文帝开始重视文化建设，他倡导国学，设立儒、玄、文、 史四馆，南朝文化一步步走向兴盛。宋文帝不仅在政策上提倡文化建设，他本身 也称得上是一位“文皇帝”。史载他“博涉经史”,曾下诏谓群臣云:“吾少览篇 籍,颇爱文义,游玄玩采,未能息卷。” [1] 宋文帝对文人十分称赏怜惜，许多文人因 才华受到宋文帝的知遇和夸奖。宋文帝对文化的提倡和对文人的垂青，调动了文 人的热情，“时天下无事，士人并以文义为业” [2] 。为家族计，徐湛之很快适应 了世风的变化与需要，表现出“以文相尚”的鲜明倾向，“湛之善于尺牍，音辞 流畅”， [3] 表明徐湛之文笔很好，有着很高的文化素养。他有一篇赋《翠龟表》， 他的《妇人训诫集》在《旧唐书》、《新唐书》中都载有十卷，《隋书》载有十一
[1] 沈约．宋书·索虏传（卷九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2341．
[2] 沈约．宋书·宗悫传（卷九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970．
[3] 沈约．宋书·徐湛之传（卷七十一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44．68
卷，并有序，说明这个集子在唐代还存在。另外，从徐湛之告发范晔的折子看， 徐湛之之文言辞流畅，情理毕至，音韵和谐，气势贯通。从徐湛之的仕历也可以 看出徐湛之的文化素养，他以著作佐郎出仕，几任国子博士、秘书监，这些职务 都是需要博学之士才可以承担的。 为了扩大家族的文化影响，徐湛之还积极与文人交往。如： 向柳：“有学义才能，立身方雅，无所推先，诸盛流并容之。太尉袁淑、司 空徐湛之、东扬州刺史颜竣皆与友善。” [1] 臧凝之：“学涉有当世才具，与司空徐湛之为异常之交。” [2] 臧质：“质年始出三十，屡居名郡，涉猎史籍，尺牍便敏，即有气干，好言 兵权……与范晔、徐湛之等厚善。” [3] 释惠休：“时有沙门释惠休，善属文，辞采绮艳，湛之与之甚厚，世祖命使 还俗。本姓汤，位至扬州从事史。” [4] 范晔：徐湛之在告发范晔谋反的奏折中说：“臣与范晔，本无素旧，中忝门 下，与之邻省，屡来见就，故渐成周旋。比年以来，意态转见，倾动险忌，富贵 情深，自谓任遇未高，遂生怨望。”虽然，为了撇清与范晔的关系，徐湛之强调 “与范晔，本无素旧”，但范晔曾“中忝门下”的事实，足以说明他们之间的密 切关系。范晔，著名历史学家，《后汉书》的作者，史载其“少好学，博涉经史， 善为文章，能隶书，晓音律。” [5] 是著名的文人。 徐湛之不仅广交文友，还利用自己的势力和影响，广修园林，为他们提供诗 意、浪漫优越的环境。“广陵城旧有高楼，湛之更加修整，南望钟山。城北有陂 泽，水物丰盛。湛之更起风亭、月观、吹台、琴室，果竹繁茂，花药成行，招集 文士，尽游玩之适，一时之盛也。” [6] 这些活动，客观上促进了当时文化与文学 的繁荣，也提高了声望，扩大了徐氏家族的影响。
[1] 沈约．宋书·向柳传（卷四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374．
[2] 沈约．宋书·臧焘传（卷五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546．
[3] 沈约．宋书·臧质传（卷七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910．
[4] 沈约．宋书·徐湛之传（卷七十一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47．
[5] 沈约．宋书·范晔传（卷六十九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19．
[6] 沈约．宋书·徐湛之传（卷七十一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47．69
三、“任居端揆”：徐孝嗣与东海徐氏的荣隆 徐湛之时，由于内外种种机遇，徐氏家族达到隆盛。但是，徐湛之却横死于 宋文帝儿子刘劭手中。刘劭是宋文帝的长子，年六岁，拜为皇太子。刘劭与始兴 王浚交好，并“多过失”。担心被文帝知道，刘劭找了个女巫作法并雕刻代表文 帝的玉像埋在含章殿前，诅咒文帝快死。事情败露后，刘劭惊慌失措，发动了宫 廷政变。《徐湛之传》载：“二凶巫蛊事发，上欲废劭，赐浚死……是以议久不决。 与湛之屏人共言论，或连日累夕。每夜常使湛之自秉烛，绕壁检行，虑有窃听者。 劭入弑之旦，其夕，上与湛之屏人语，至晓犹未灭烛。湛之惊起趣北户，未及开， 见害。时年四十四。” [1] 刘劭之乱平定后，徐湛之被“追赠司空，加散骑常侍， 本官如故，谥曰忠烈公。”并得到朝廷的厚恤。但这并不能弥补徐氏家族的损失。 徐湛之有三个儿子：聿之、谦之同被刘劭杀害，恒之嗣侯，但又早卒无子。徐羡 之之后，徐氏家族又一次受到了重大打击。再次撑起这个家族的是徐湛之的孙子 徐孝嗣。 孝嗣之贵： 徐孝嗣（453-499）字始昌。祖湛之，父聿之，并为刘劭所杀。孝嗣在孕得 免。虽然门户单薄，但一家忠烈，依然门户很高。八岁时，徐孝嗣袭爵枝江县公， 后尚康乐公主。徐孝嗣青年时代在刘宋后期度过，初拜驸马都尉，除著作郎。为 司空太尉二府参军，安成王文学。二十七岁时，南齐代宋，因朝代更替徐 孝嗣被免除了爵位，“齐台建，为世子庶子。建元初，国除。”后“出为晋陵 太守，还为太子中庶子……为宁朔将军、闻喜公子良征虏长史。” [2] 受到武帝萧 赜信赖，转充御史中丞，拜为五兵尚书。萧赜崩，遗诏转右仆射。郁林王执政， 迁散骑常侍、前将军、丹阳尹。拥戴齐明帝刘鸾发动政变有功，被封为枝江县侯， 食邑千户。转左仆射，常侍如故。明帝即位，加侍中、中军大将军。定策勋，进 爵为公，增封二千户。给班剑二十人，加兵百人。“旧拜三公乃临轩，至是帝特 诏与陈显达、王晏并临轩拜授。” [3] 至此徐氏再“复故封”。建武四年，即本号 [1] 沈约．宋书·徐湛之传（卷七十一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848． [2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徐孝嗣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71-772． [3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徐孝嗣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73．70 开府仪同三司，固辞。永泰年间明帝刘鸾“疾甚”，徐孝嗣被顾命，成为朝中“六 贵” [1] 之一。 贵达之因： 徐孝嗣一生主要生活在南齐，由于朝代更替徐氏家族被“去国”，但是，经 过十几年的努力，徐氏又“复故封”，地位得到巩固和发展。 南齐以来，社会风尚发生了很大变化，谈玄论道之风日趋衰落，儒学 回归，佛教思潮日益盛行。皇太子萧长懋，竟陵王萧子良，宰相王俭都是 或儒或佛或兼修的大学问家。徐孝嗣很快适应形势，成为儒、佛双修的儒 雅文人。史籍中有不少关于徐孝嗣这方面修养及文化爱好的记载： 幼而挺立，风仪端简。 [2] 方轨叔茂，追清彦辅。柔亦不茹，刚亦不吐。 [3] 孝嗣爱好文学，赏托清胜。器量弘雅，不以权势自居。 [4] 公美风仪，善言笑，爱重琴棋，流连情赏，拓宇东郊，暧然闲素， 荣贵之来，无概怀抱，任居端揆，万务同归。 [5] 齐仆射东海徐孝嗣修辑高座寺，多在彼宴息。 [6] 因为学识渊博，人品方正，徐孝嗣很快建立了自己的政治网络和文化 网络。得到了掌权者和朝廷重臣的信赖和重视。徐孝嗣是尚书令王俭的密 友，二人常赋诗相赠。王俭常对人说：“徐孝嗣将来必为宰相。”他积极向 统治者推荐徐孝嗣。有一次，萧赜问王俭：“谁可继卿者？”王俭直接回 答说：“臣东都之日，其在徐孝嗣乎！” [7] 徐孝嗣还与竟陵王萧子良交游，“竟 陵王子良甚善之。子良好佛法，使孝嗣及庐江何胤掌知斋讲及众僧。” [8] 其见赏如此。徐孝嗣的儒雅方正也深得齐武帝萧赜的信任。《徐孝嗣传》
[1] 出《资治通鉴·卷第一百四十二·齐纪八·东昏侯上》：萧遥光﹑萧坦之﹑徐孝嗣﹑刘暄﹑江祏﹑江 祀六人。
[2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徐孝嗣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71．
[3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徐孝嗣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72．
[4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徐孝嗣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73．
[5] 欧阳询主编．艺文类聚·齐太尉公墓志（卷四十六）[M]．上海：上海古籍出版社，1965：822．
[6] 李昉．太平广记（卷二四六）[M]．北京：人民文学出版社，1959：1907．
[7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徐孝嗣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72．
[8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徐孝嗣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72．71
曰：“善趋步，闲容止，与太宰褚渊相埒。世祖（萧赜）深加待遇。” [1] “上 敕仪曹令史陈淑、王景之、朱玄真、陈义民撰江左以来仪典。” [2] 王俭死后， 萧赜征孝嗣为五兵尚书。不久，迁太子詹事。转吏部尚书。寻加右军将军， 转领太子左卫率。“台阁事多以委之。” [3] 可见萧赜对徐孝嗣的信赖。 南齐享祚二十四年，却有七朝皇帝，朝廷内部非常复杂。作为位高权重的朝 臣，徐孝嗣既积极作为，为南齐江山卖力，又谨小慎微，随机应变，力图自保。 例如，永明年间，徐孝嗣曾陪萧赜“幸方山”，当萧赜告诉徐孝嗣准备在此修建 一座离宫的打算时，徐孝嗣直接劝诫说：“绕黄山，款牛首，乃盛汉之事。今江 南未旷，民亦劳止，愿陛下少更留神。” [4] 徐孝嗣敢向萧赜直谏，是因为徐孝嗣 知道，萧赜是个比较英明的皇帝，他应该能够接受这一有益于国、民的合理建议。 更为重要的是，徐孝嗣相信，萧赜绝不会因为他的逆耳忠言治他的罪。可是，到 了南齐后期，皇帝日益昏庸，动辄滥杀，徐孝嗣这种直言就再也没有表达，“永 元初辅政，自尚书下省出住宫城南宅，不得还家。帝失德稍彰，孝嗣不敢谏诤。” [5] 尽管徐孝嗣依然为国日夜操劳，甚至“不得还家”，但他已经“不敢谏诤”了。 《资治通鉴》载：“帝（东昏）稍欲行意，徐孝嗣不能夺，萧坦之时有异同，而 祏执制坚确，帝深忿之。帝左右会稽茹法珍、吴兴梅虫儿等，为帝所委任，祏常 裁折之，法珍等切齿。徐都嗣谓祏曰：‘主上稍有异同，讵可尽相乖反！’” [6] 当 时徐孝嗣与萧坦之、江祏、江祀兄弟以及萧遥光、刘暄等是齐明宗萧鸾委派的顾 命大臣，号为“六贵”。但是，当东昏失德时，徐孝嗣“不能夺”，即不加任何干 涉。不仅如此，因为与“六贵”休戚相关，他深怕江祏“执制坚确”惹出祸来， 还劝告江祏小心行事。 与他的前辈徐羡之、徐湛之一样，徐孝嗣也参与或者说陷入了宫廷政变中。 在这个过程中，他表现出一种极为复杂、谨慎的心态。永明十一年，齐世祖萧赜 驾崩，并留下遗诏，诏曰：“……子良善相毗辅，思弘治道；内外众事无大小，
[1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徐孝嗣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72．
[2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徐孝嗣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72．
[3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徐孝嗣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72．
[4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徐孝嗣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72．
[5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徐孝嗣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74．
[6] 司马光．资治通鉴·齐纪八（卷一百四十二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56：4445-4446．72
悉与鸾参怀共下意。尚书中是职务根本，悉委王晏、徐孝嗣。军旅捍边之略，委 王敬则……” [1] 就是说，徐孝嗣实际上是武帝委任的顾命大臣。但是，少帝登基 后，“狗马是好，酒色方湎。所务唯鄙事，所疾唯善人”，“昏酣长夜，万机斯壅， 发号施令，莫知所从”，“社稷危殆，有过缀旒” [2] 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手握重权的 萧鸾想联络顾命大臣们废除少帝。那么，徐孝嗣的态度怎样？“鸾以其谋告王晏， 晏闻之，响应；又告丹阳尹徐孝嗣，孝嗣亦从之。骠骑录事南阳乐豫谓孝嗣曰： ‘外传籍籍，似有伊、周之事。君蒙武帝殊常之恩，荷托付之重，恐不得同人此 举。人笑褚公，至今齿冷。’孝嗣心然之而不能从。” [3] 对于乐豫的劝告，徐孝 嗣“心然之而不能从”，这实际上反映了徐孝嗣复杂的思想斗争。徐孝嗣曾是武 帝的心腹重臣，并遗诏托以尚书众事，希望孝嗣等能“谨事太孙，勿有懈怠”。 因此，从道义上说，徐孝嗣应该悉心辅佐少帝，不该参与政变。所以徐孝嗣认为 乐豫讲得有理而“心然之”。但是，少帝失德，已经危及了国家利益，因此，废 昏立明乃是大势所趋。更为重要的是，少帝年少，而大权实实在在掌握在萧鸾手 中，徐孝嗣已经看清，萧鸾打着废昏立明的旗号，实际上是想篡位。所以，在这 种情况下，徐孝嗣根本不敢悖逆萧鸾之意。所以，尽管徐孝嗣认为乐豫讲得有道 理，却“不能从”之。不仅“不能从”之，徐孝嗣在这次政变中还表现得相当积 极。《徐孝嗣传》载：“高宗谋废郁林，以告孝嗣，孝嗣奉旨无所厘赞。高宗入 殿，孝嗣戎服随后。郁林既死，高宗须太后令，孝嗣于袖中出而奏之，高宗大悦。” 徐孝嗣的积极行为使高宗很满意，立刻对徐孝嗣进行赏赐，“以废立功，封枝江 县侯，食邑千户。给鼓吹一部，甲仗五十人入殿。转左仆射，常侍如故。”萧鸾 即位后，因“定策”之功，又对孝嗣大加赏赐，并拜为公，“明帝即位，加侍中、 中军大将军，定策勋，进爵为公，增封二千户。给班剑二十人，加兵百人。旧拜 三公乃临轩，至是帝特诏与陈显达、王晏并临轩拜授。” [4] 可以看得出来，在宫 廷政变中，徐孝嗣废郁林拥萧鸾，于南齐江山有益，而其家族重新获得“故封”， 达到了与王氏家族并列的地位，这是徐孝嗣从中得到的最大的好处。 但是与他的祖辈们一样，尽管徐孝嗣很谨慎，依然没有逃脱被杀的命运。在
[1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武帝本纪（卷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61．
[2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郁林王纪（卷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2．
[3] 司马光．资治通鉴·齐纪五（卷一百九十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56：4335．
[4] 萧子显．南齐书·徐孝嗣传（卷四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772-773．73
复杂的宫廷斗争中，徐孝嗣无辜被杀。同时连累了几个儿子。
四、三宰相之死与东海徐氏在齐末的沉寂 自宋至齐，徐羡之、徐湛之、徐孝嗣以他们的势力与影响使东海徐氏成为显 赫大族。但是，三位隆重的宰相却都没有善终。徐羡之以弑帝之罪被宋文帝追捕， 自刭而死；徐湛之在宋文帝之子发动的政变中被杀；徐孝嗣死于嗜杀成性的东昏 之手。关于三宰相的死，历史上有不少评论，褒贬不一。但不管其死原因如何， 褒贬怎样，最重要的是，三宰相的死，对东海徐氏家族产生了难以估量的重大影 响。
第一，后继乏人。徐羡之本传这样描写徐羡之死后的情节：“羡之死，野人 以告，载尸付廷尉。子乔之，尚高祖第六女富阳公主，官至竟陵王文学。乔之及 弟乞奴从诛。” [1] 徐羡之的后代全被杀死。徐羡之的哥哥徐钦之有两个儿子，大 儿子徐佩之，因罪被杀。二儿子即刘裕长女婿徐逵之，在战场上牺牲。因此接续 香火的是徐逵之的儿子徐湛之。徐湛之的死同样波及后代。与他同时被杀的还有 他的两个儿子徐聿之、徐谦之，另一个儿子恒之免于一死，却又早卒，无子。幸 亏还留下一个孙子，这就是后来起于南齐的权要徐孝嗣。徐孝嗣入齐时，曾被国 除。后“复故封”。复封之日，徐孝嗣曾找人卜筮，想看看能延及几代，“初，孝 嗣复故封，使故吏吴兴丘睿筮之，当传几世。睿曰：‘恐不终尊身。’” [2] 筮者丘 睿不幸言中了徐氏家族的未来。徐孝嗣死于东昏之手，罹祸的还有他的儿子，“长 子演，尚齐武帝女武康公主，位太子中庶子，第三子况，尚明帝女山阴公主，并 拜驸马都尉，俱见杀。” [3] “子绲逃窜避祸，顺身自营护，卒以见免。”后来“仕 梁，位侍中，太常，信武将军，谥顷子。” [4] 由父亲的“公”位，降至“子”，地 位明显下降了。据《新唐书·宰相世系表》，徐孝嗣有六个儿子“况、戭、碏、 会、嘉、绲”， [5] 其他三个儿子都沉迹于历史的渊海中，难以稽查他们的事迹了。
[1] 沈约．宋书·徐羡之传（卷四十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334．
[2] 李延寿．南史·徐孝嗣传（卷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5：440．
[3] 李延寿．南史·徐孝嗣传（卷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5：440．
[4] 李延寿．南史·徐孝嗣传（卷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5：441．
[5] 欧阳修，宋祁．新唐书·宰相世系表（卷七十五下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5：3421．74
风雨飘摇中，没有一个人力挽狂澜，撑起这个曾经辉煌的大家族。
第二，门户降低。东海徐氏三起三落，一路荣光，一路杀戮，最终在沉重的 打击下，降低了门户。 第一个表现就是“除国”。由宋到齐时，已经被“国除”过一次，后来由于 种种原因，徐孝嗣再“复故封”。但到徐孝嗣的儿子徐绲时，家族已由“公”降 到“子”，“子绲，仕梁，位侍中，太常，信武将军，谥顷子。” [1] 家族的地位严 重降低。 另一个重要表现是，东海徐氏与皇族的联姻不再。从宋到齐，徐氏家族与皇 室的婚姻从来没有间断过。如，可考的有： 徐钦之子逵之尚刘裕长女会稽公主刘兴男； 徐羡之子乔之尚刘裕第六女富阳公主； 徐湛之子恒之尚刘义隆第十五女南阳公主； 徐湛之女嫁文帝第六子随王刘诞； 徐孝嗣尚刘骏女尚康乐公主； 徐孝嗣子演尚齐武帝女武康公主； 徐孝嗣子况尚明帝女山阴公主； 徐孝嗣女嫁江夏王萧宝玄； 徐孝嗣女徐昭佩嫁梁元帝萧绎； …… 以上婚姻中，唯一在徐孝嗣死后缔结的是徐孝嗣女徐昭佩与梁元帝萧绎的婚 姻，然而徐昭佩先被逼自杀，后萧绎又将其尸体送回徐家，谓之“出妻”，结局 很悲惨。徐昭佩的婚姻就像一道分水岭，标志着东海徐氏家族与皇室联姻的结束。 自此至陈末，再也没有出现过徐氏家族与皇族的婚姻。魏晋南北朝时期，婚姻是 考察一个家族地位的重要尺度。随着徐氏家族与皇室联姻的结束，家族地位也遽 然降低。实际上，随着徐孝嗣的被杀，徐氏家族，特别是徐羡之一支在齐 末已经走向沉寂。 [1] 李延寿．南史·徐孝嗣传（卷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5：441．75 第三节 东海徐氏家族在梁陈的发展与衰落 东海徐氏徐羡之一支于宋初崛起，经过了七代辉煌后，由于多次的杀戮与打 击，在齐末逐渐走向沉寂。梁陈时期，社会发生了重要变化，梁武帝登基后，积 极加强文化建设，形成了“文章之盛，焕乎俱集”的文化环境，在这种情况下， 东海徐氏家族顺应时代，不仅济济于事功，更加注重子弟的文化教育，最终因文 化之盛走向了家族的复兴之路。
一、梁朝：东海徐氏家族的复兴 梁陈时期，使东海徐氏徐羡走向复兴之路的是徐勉一支与徐摛、徐陵一支， 徐勉一支盛于梁代，而徐勉是这一时期家族中的旗帜性人物。 仕历与成就： 徐勉，字修仁。祖长宗，宋高祖霸府行参军。父融，南昌相。勉幼孤贫，早 励清节。起家国子生，射策举高第。青年时仕齐。萧梁起义后，投奔之。萧衍“使 管书记”。萧梁建，徐勉步步高升。高祖践阼，先拜中书侍郎，迁建威将军、后 军咨议参军、本邑中正、尚书左丞。天监二年，除给事黄门侍郎、尚书吏部郎， 参掌大选。迁侍中。六年，除给事中、五兵尚书，迁吏部尚书。除散骑常侍，领 游击将军，未拜，改领太子右卫率。迁左卫将军，领太子中庶子，侍东宫。转太 子詹事，领云骑将军，寻加散骑常侍，迁尚书右仆射，詹事如故。寻授宣惠将军， 置佐史，侍中、仆射如故。又除尚书仆射、中卫将军、寻加中书令。中大通三年， 又以疾自陈，移授特进、右光禄大夫、侍中、中卫将军，置佐史，余如故。增亲 信四十人。大同元年卒，谥曰简肃公。 徐勉起于贫寒，能平步青云，加官进爵，是因为受到梁武帝萧衍的器重，那 么，萧衍何以如此器重徐勉？ 致显之因： 徐勉与萧衍相识是因为萧衍长兄萧懿的缘故,“初与长沙宣武王游，高祖深76 器赏之。” [1] 由此可知，初次相识，徐勉就给萧衍留下了很好的印象。长沙宣武 王是萧衍敬重的长兄萧懿。萧衍起义后，因其连累，萧懿被东昏杀害，而徐勉则 投奔了萧衍。可能因为这层关系，萧衍对徐勉十分感激,“及义兵至京邑，勉于 新林谒见，高祖甚加恩礼，使管书记。高祖践阼，拜中书侍郎，迁建威将军、后 军咨议参军、本邑中正、尚书左丞。”萧衍何以对徐勉“甚加恩礼”，史书交代的 不是很清楚。不过从中可以猜想，很有可能徐勉曾经帮助过萧懿。所以萧衍对徐 勉多少有点感恩的味道。但徐勉所以能成为萧衍的心腹重臣，这点“恩”恐怕并 不重要，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徐勉的人格魅力、学问素养与能力等文化因素。 公正无私： 史书中有许多关于徐勉公正为官的记载： 勉以旧恩，越升重位，尽心奉上，知无不为。爰自小选，迄于此职，常 参掌衡石，甚得士心 [2] 时每有议定，勉理证明允，莫能贬夺，同官咸取则焉。 [3] 自掌枢宪，多所纠举，时论以为称职。 [4] ……尝与门人夜集，客有虞暠求詹事五官。勉正色答云：“今夕止可谈 风月，不宜及公事。”故时人咸服其无私。 [5] 徐勉的无私深为后人所叹服。宋人编《册府元龟》，为此将徐勉归入铨选部 “公望”列。卷六百三十七《山堂肆考》为此将徐勉评为六曹表率。《通志》、《海 录碎事》、《记纂渊海》、《天中记》等文献都对此事津津乐道。湛若水评曰：“冢 宰之任，不在多能，一公足矣，又何必精力应对为哉！惟公也，故好恶以正，而 邪正自明。建官惟贤，位事惟能。若狥私情，则不贤者进而贤者退，天下岂有不 乱哉！徐勉持正于梁武之朝，而却虞暠之请，其与李朝隠之裁抑侥幸，贾黯之斥 桑泽，皆可以为吏部之法矣。” [6] 这就是说，徐勉的公正已经得到了后世的承认。 徐勉公正为官，得到了梁武帝的赞赏。本纪记载：
[1] 姚思廉．梁书·徐勉传（卷二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3：377．
[2] 姚思廉．梁书·徐勉传（卷二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3：379．
[2] 姚思廉．梁书·徐勉传（卷二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3：388．
[3] 李延寿．南史·徐勉传（卷六十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5：1478．
[4] 姚思廉．梁书·徐勉传（卷二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3：377．
[5] 姚思廉．梁书·徐勉传（卷二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3：378．
[6] 湛若水．格物通（卷七十五）[M]．台北：台湾商务印书馆，1986．77
及卒，帝闻而流涕……有司奏谥“居敬行简曰简”，帝益“执心决断曰 肃”，因谥简肃公。 “执心决断曰肃”，这是包含着对徐勉公正无私的赞赏和肯定。因此，梁武 帝将徐勉提拔负责铨选，与徐勉稳健、公正等品质和人格魅力有关。 学问渊博： 梁武帝是萧梁开国皇帝，称得上文武双全。他以武平国，又以文兴邦。登基 以后，大力发展文化事业。他重儒宠佛，爱好文学，是历史上著名的文皇帝。徐 勉受到萧衍的器重，一方面因为徐勉的优秀品格和人格魅力，另一方面也源于徐 勉渊博的学识和良好的文化素养。 徐勉出身儒学世家，从小受到很好的教育。自幼好学能文。十八岁，徐勉进 入国子学，“射策举高第”，成为“专心六典，精赜必深，汎游群籍，菁华无弃” 的鸿儒。这使他在重视儒学的萧梁朝廷游刃有余。梁武帝重视儒学，开国之初， 就制定了一系列尊儒、宗经的国策。但是，由于自魏晋以来，“尚玄虚之学，为 儒者盖寡”，朝廷的礼仪建设面临着许多问题,如祭祀、丧葬、释典仪礼等，徐 勉“博通经史，多识前载。朝仪国典，婚冠吉凶，勉皆预图议” [1] ，成为朝廷礼 仪建设的中心人物。 徐勉还带领众学士完成了包括《嘉礼仪注》、《宾礼仪注》、《军礼仪注》、《吉 礼仪注》、《凶礼仪注》,合计一百二十秩一千一百七十六卷八千一十九条的规模 浩大的五礼工程。徐勉还带领众学士完成了 700 卷的大型类书的编纂《华林遍 略》。既为梁武帝出了气。五礼的编纂是徐勉在礼学方面的重大成就；《华林遍 略》也是影响深远的大型类书，我们将在第四章详细论证，此略。 勤政忠诚： 徐勉所以能成为梁武帝的心腹重臣，还因为徐勉的勤政有为和忠诚之心。 萧梁时代，以贤相入青史者，或云范徐（范云、徐勉），或云徐周（徐勉、 周舍）。范云虽耿直，但天监二年初即卒去，几乎没有施展抱负的时间；周舍虽 在天监二年与徐勉同进机枢，且为人清简，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卓异的政绩。徐勉 则不同，他自梁初入梁，至大同元年去世，在位三十多年，不仅恪尽职守、忧国 [1] 姚思廉．梁书·徐勉传（卷二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3：379．78 忘家，而且能力非凡，政绩卓著，当之无愧为萧梁第一相。本传还记载了这样一 个小故事： 时王师北伐，候驿填委。勉参掌军书，劬劳夙夜，动经数旬，乃一还宅。 每还，群犬惊吠。勉叹曰：“吾忧国忘家，乃至于此。若吾亡后，亦是传中 一事。” [1] 徐勉的这种忧国忘家的精神，为世人称道。如《御定渊鉴类函》称赞徐勉勤 劳，《册府元龟》称其勤干，《通鉴总类》将其列为贤相等。 对于徐勉的勤政和忠诚，史家评价颇多： 徐勉的勤勉表现在诸多方面： 及居重任，竭诚事主。 [2] 既闲尺牍，兼善辞令，虽文案填积，坐客充满，应对如流，手不停笔。 博通经史，多识前载。朝仪国典，婚冠吉凶，勉皆预图议。 善属文，勤著述，虽当机务，下笔不朽。 徐勉一直都在忙碌。他耗时近二十载，带领众学士，整理完成了规模浩大的 《五礼》；又用数年时间，负责编纂大型类书《华林遍略》，他还有大量的文学作 品及各类著作，完全称得上著作等身。勤勉、忠诚、能干是为官的重要素质，这 也是徐勉得到萧衍重用的一个重要原因。 宋齐梁陈四朝中，梁武帝在位时间最长，共四十八年。而徐勉自萧衍起义至 大同元年去世，跟随梁武帝 35 年。在这漫长的岁月里，二人建立了密切的君臣 关系。王僧孺这样形容这种关系：“主圣臣贤，应同廛玺，以石投水，如鳞纵壑。” [3] “禄奉之外，月别给钱十万，信遇之深，故无与匹”，这对徐勉更是一种难得 殊荣。徐勉去世后，“帝闻而流涕。即日车驾临殡，赠右光禄大夫、开府仪同三 司。赠右光禄大夫、开府仪同三司。”“有司奏谥‘居敬行简曰简’，帝益‘执 心决断曰肃’，因谥简肃公。”应该说，徐勉的人格魅力、学士素养、能力才干 赢得了萧衍的心。 徐勉的成功，带动了家族的发展，长子徐崧为南徐州首任主簿。二儿子徐悱 最知名。“悱字敬业，幼聪敏，能属文，位太子舍人，掌书记。累迁洗马，中舍
[1] 姚思廉．梁书·徐勉传（卷二十五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3：377-378．
[3] 王僧孺．詹事徐府君集序[A]．见严可均．全梁文（卷五十一）[M]．上海：商务印书局，1999：549．79
人，犹管书记，出入宫坊者历稔。以足疾出为湘东王友，俄迁晋安内史。” [1] 但 在普通五年因足疾而逝，年仅三十，因此还没有来得及建立很重要的功业。从史 籍可知徐勉还有徐岳、徐矩两个儿子，其事记载在《周书》中。“徐岳，东海人， 尚书左仆射、开府仪同三司、简肃公勉之少子也。少方正，博通经史。初为东阳 王琮师。琮为皇太子，授詹事。及嗣位，除侍中、左民尚书，俄迁尚书仆射。从 琮入隋，授上开府仪同三司。终于陈州刺史。子凯，秘书郎。岳兄矩，有文学， 善吏事。颇黩于货贿。位至度支尚书。子敬，鸿胪卿。” [2] 因此，“幼孤贫，早励 清节” [3] 的徐勉带着家族走向兴盛。 东海徐氏徐摛一支也在萧梁时崭露头角。 徐摛，字士秀。《梁书》本传载，徐摛祖父徐凭道，宋时为海陵太守。父亲 徐超之，天监初仕至员外散骑常侍，事迹均不显。因为表兄周舍的推荐，徐摛成 了萧纲的老师和心腹。徐摛有出色的政治能力，但他一生都追随萧纲，而萧纲在 政治上一直处于被排挤地位，后来做了傀儡皇帝，不久又被杀。这就导致他身边 的官属很难发达。但是，徐摛在文学领域影响很大，煽起了宫体诗的写作风气， 使萧纲的太子府成了宫体诗创作的中心。徐摛虽然没有留下卓越的功业，但他提 高了东海徐氏的声望，培养了两个卓越的儿子：徐陵、徐孝克。陈朝、隋初徐陵、 徐孝克以突出的政治地位炫目于世，从而为东海徐氏在南朝的发展画上了一个圆 满的句号。 二、陈朝：东海徐氏家族的发展 徐勉一支兴盛于梁代前期，在这之后不久，东海徐氏另一支也发展起来， 这就是徐摛、徐陵一支。徐摛“幼好学”，“遍览经史”，才、学、行兼备，被选 为萧纲的老师。普通二年，徐摛又将年仅十五岁的儿子徐陵引入萧纲幕府，以其 才华，徐陵与其父一起成为萧纲的心腹，也得到了梁武帝的信赖与宠爱。使徐氏 家族在梁代兴盛一时，进入陈代，徐陵又以事功和文化受到了统治者的重视。徐 陵的子与弟也都取得了不凡的事功，使东海徐氏蜚声陈代。
[1] 李延寿．南史·徐勉传（卷六十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5：1486．
[2] 令狐德棻．周书（卷四十八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1：874-875．
[3] 李延寿．南史·徐勉传（卷六十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5：1477．80
（一）、徐陵（507-583） 在陈代，徐陵是东海徐氏家族中的旗帜人物。言及徐陵，治中国古代文学者 几乎无人不晓。徐陵是梁陈时期著名文学家，以诗与骈文称雄当时，在中国文学 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。徐陵不仅是非凡的文人，也是卓越的政治家。《梁书·徐 陵传》之后，姚思廉评曰：“徐孝穆挺五行之秀，禀天地之灵，聪明特达，笼罩 今古。及缔构兴王，遭逢泰运，位隆朝宰，献替谋猷，盖亮直存矣。” [1] 不仅挺 其文学，也壮其政绩，“非如今人所说，仅止于文学家。” [2] 许逸民先生在《徐陵 集校笺》中这样介绍徐陵：“……官至尚书左仆射，后人或以字称其徐孝穆，或 以官称徐仆射。在陈朝，陵‘位隆朝宰，献替谋猷’，俨然是国家重臣。而‘国 家有大手笔，皆陵草之。其文颇变旧体，缉裁巧密，多有新意’。‘为一代文宗’， 彼时文苑领袖亦非陵莫属。集国家重臣与文苑领袖于一身，徐陵在南朝可谓重于 泰山、灿若日月。” [3] 当然，要了解徐陵的政治地位，我们很有必要研究徐陵的 仕历。 仕历与业绩： 从徐陵本传，我们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他的仕历过程。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阶 段：
第一，从梁普通二年（521）到太清二年（548）。梁普通二年，年仅十五岁 的徐陵随父亲徐摛入晋安王萧纲府，为宁蛮府（萧纲府）参军，后历南平王府参 军、湘东王中记室参军等职。因此这一时期主要任王府参军等职，从事的是秘书 性文职工作。这一时期他创作了大量诗歌，但政绩不显。
第二，从太清二年（548）到梁末（556）。太清二年，32 岁的徐陵兼通直散 骑常侍，使魏。因战争不得归，历时七年。绍泰二年，又使齐，回朝以至梁末。 还除给事黄门侍郎、秘书监。这是徐陵在梁代的最后官职。可以看出，这一时期， 徐陵主要的时间都在。
第三，陈代始建（557）至去世（583）。陈代建立，徐陵步步高升。高祖受 禅，加散骑常侍、左丞如故。天嘉初，除太府卿。四年，迁五兵尚书，领大著作。 六年，除散骑常侍、御史中丞。 [1] 姚思廉．陈书·徐陵传（卷二十六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339． [2] 许逸民．徐陵集校笺·前言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2008：5． [3] 许逸民．徐陵集校笺·前言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2008：3．81 高宗纂历，封建昌县侯，邑五百户。太建元年，除尚书右仆射。三年，迁尚 书左仆射。七年，领国子祭酒、南徐州大中正。寻加侍中，给扶，又除领军将军。 八年，加翊右将军、太子詹事，置佐史。俄迁右光禄大夫，余并如故。十年，重 为领军将军。寻迁安右将军、丹阳尹。十三年，为中书监，领太子詹事，给鼓吹 一部，侍中、将军、右光禄、中正如故。后主即位，迁左光禄大夫、太子少傅， 余如故。至德元年卒。 显达原因： 徐陵一生仕途顺利。他几易幕主，历经两朝八代，虽无门资可倚，却从一介 卑微小官渐达宰相高位。那么，其秘诀何在？ 以文致仕。这首先源于家族的教育与培养。徐陵自幼聪明，数岁时即被当时 名僧誉为“天上石麒麟”， [1] 他“八岁，能属文。十二，通《庄》《老》义。既 长，博涉史籍，纵横有口辩。” [2] 为了使徐陵更好的发展，徐陵的父亲徐摛在徐 陵十五岁时就将他带到晋安王萧纲幕府。在萧纲幕府，徐陵不仅受到了文化上的 锻炼，使他在文学界蜚声，也助他在政治上鹊起。 表现之一就是徐陵的出使。南北朝时期，南北聘使交流时常进行。交流的原 因很多，但徐陵这次出使具有鲜明的政治色彩。 高祖深纳异言，又感前梦，遂纳之。及贞阳败没，自魏遣使还，述魏相 高澄欲更申和睦。敕有司定议，异又以和为允，高祖果从之。其年六月，遣 建康令谢挺、通直郎徐陵使北通好。 [3] 因此，梁武帝派遣徐陵出使的目的是想与北魏通好。当然，无论是何种原因 出使，使者都代表着国家的形象和利益，所以南北朝时期对使者的选择十分重视。 天平末，魏欲与梁和好，朝议将以崔甗为使主。甗曰：‘文采与识，甗 不推李谐；口颊翩翩，谐乃大胜。’于是以谐兼常侍，卢元明兼吏部郎，李 业兴兼通直常侍聘焉。 [4] 于时与梁和，妙简聘使，邵与魏收及从子子明被征入朝。当时文人，皆 邵之下，但以不持威仪，名高难副，朝廷不令出境。南人曾问宾司:“邢子
[1] 姚思廉．陈书·徐陵传（卷二十六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325．
[2] 姚思廉．陈书·徐陵传（卷二十六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325．
[3] 姚思廉．梁书·朱异传（卷三十八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539．
[4] 李延寿．北史·李谐传（卷四十三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4：1604．82
才故应是北间第一才士，何为不作聘使?”答云:“子才文辞实无所愧，但官 位已高，恐非复行限。” 赵翼《廿二史札记》曰：“尝借使命增国之光,必妙选行人,择其容止可 观,文学优赡者,以充聘使……其邻国之接待聘使亦必选有才行者充之。” [1] 因此，妙才硕学，美风仪，有口辩是出使者最重要的素质。徐陵正是借助这 些素质，才得到了这次出使的机会。 “中国书流尚皇象，北朝文士重徐陵” [2] ，徐陵以其卓越的才华学识赢得了 北方文人和统治者的尊重，使徐陵蜚声南北。 遗憾的是，这次出使因为北齐伐魏，徐陵有家难归，在北方被羁留七年之久。 直到“齐送贞阳侯萧渊明为梁嗣，乃遣陵随还” [3] ，又是因为才华和文章，徐陵 得到了掌权者的礼遇和重视，因而得到提拔。 齐送贞阳侯萧渊明为梁嗣，乃遣陵随还。太尉王僧辩初拒境不纳，渊明 往复致书，皆陵词也。及渊明之入，僧辩得陵大喜，接待馈遗，其礼甚优。 以陵为尚书吏部郎，掌诏诰。 [4] 陈代建立后，徐陵早已是蜚名南北的文学前辈，所以几乎每次升除的职务， 都是文士才能胜任的。“高祖受禅，加散骑常侍”，“四年，迁五兵尚书，领大著 作”，“六年，除散骑常侍”，“天康元年，迁吏部尚书，领大著作”，直至尚书右 仆射，尚书左仆射。正如本传所概括的“自有陈创业，文檄军书及禅授诏策，皆 陵所制，而《九锡》尤美。为一代文宗……世祖、高宗之世，国家有大手笔，皆 陵草之。” [5] 就是说，徐陵的政治业绩是和他的文化修养联系在一起的。 徐陵卒于陈后主至德元年。朝廷在他的赐谥追赠的诏书中评价徐陵“弱龄学 尚，登朝秀颖，业高名辈，文曰词宗” [6] ，既赞叹他的文学成就，又颂扬他的政 治业绩，也可见渊博的学识素养是助其政治业绩的关键所在。 以事致功。徐陵出身儒学世家，精通儒家经典，更重要的是，儒家所提倡的
[1] 赵翼着，王树民校证．廿二史札记校证订补本（卷十四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84：294-295．
[2] 刘禹锡．洛中寺北楼见贺监草书题诗[A]．见蒋维崧等．刘禹锡诗集编年笺注[M]．济南：山东大学出版 社，1997：729．
[3] 姚思廉．陈书·徐陵传（卷二十六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332．
[4] 姚思廉．陈书·徐陵传（卷二十六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332．
[5] 姚思廉．陈书·徐陵传（卷二十六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335．
[1] 姚思廉．陈书·徐陵传（卷二十六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334．83
“入世”精神一直激励着徐陵勇往直前，积极追求事功。徐陵一生积极入世，从 少年踏入仕途，直至终老于陈，从未中断，即便是侯景之乱，国破家亡之时，徘 徊河朔，羁留难返之日，也从未放弃政治理想。《在北齐与杨仆射书》、《与王僧 辩书》、《在北齐与宗室书》中，徐陵声声诉说着故国之思，家乡之情。即使回国 无望，也未忘替国分忧，写了著名的《劝进梁元帝表》，为梁王朝出谋献策。徐 陵有很深的佛学造诣，但一生无论是在顺境，还是在逆境，从来没有过出世的想 法。 徐陵以事致功最主要的表现是对待工作的严正和无私。有两件事情，足以说 明这个问题。
第一，天康元年，迁吏部尚书。梁末以来，选授多失其所，徐陵“于 是提举纲维，综核名实” [1] 。徐陵的整顿引起了一些“冒进求官”者的不满，他 们“喧竞不已”，予以指责，但徐陵丝毫也不让步，他发布了《答诸求官人书》， 对他们予以驳斥，“自是众咸服焉，时论比之毛玠” [2] 。
第二件事是徐陵弹劾陈 文帝的弟弟时为司空的安成王陈顼。“时安成王顼为司空，以帝弟之尊，势倾朝 野。直兵鲍僧叡假王威权，抑塞辞讼，大臣莫敢言者。陵闻之，乃为奏弹，导从 南台官属，引奏案而入。世祖见陵服章严肃，若不可犯，为敛容正坐。陵进读奏 版时，安成王殿上侍立，仰视世祖，流汗失色。陵遣殿中御史引王下殿，遂劾免 侍中、中书监。自此朝廷肃然。” [3] 以安成王之尊、之势，徐陵竟肃然弹劾之， 足见徐陵的严正和无私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，徐陵弹劾安成王，安成王非但没有 报复他，反而更加尊重他。文帝驾崩，其子伯宗即位，安成欲纂历，他首先想到 的是与徐陵商量。而徐陵也并不顾及曾经的得罪，毫不犹豫地支持陈顼，这就是 统治陈代 14 年并使陈代中兴的陈宣帝。陈顼登基后，徐陵因功封官加爵。 徐摛、徐陵的努力，使这一支在陈代繁盛起来，徐陵的子、弟也有不俗的地 位和表现。 徐俭，徐陵长子，梁太清初，起家豫章王府行参军，迁尚书金部郎中、太子 洗马、镇东从事中郎、迁中书侍郎。永定初，为太子洗马，迁镇东从事中郎。天 嘉三年，迁中书侍郎。太建初，因功受赐，除镇北鄱阳王咨议参军，兼中书舍人。 累迁国子博士、大匠卿，余并如故。寻迁黄门侍郎，转太子中庶子，加通直散骑 [1] 姚思廉．陈书·徐陵传（卷二十六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332． [2] 姚思廉．陈书·徐陵传（卷二十六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332． [3] 姚思廉．陈书·徐陵传（卷二十六）[M]．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72：332．84 常侍，兼尚书左丞，以公事免。又为太子中庶子，迁贞威将军、太子左卫率，舍 人如故。后主立，授和戎将军、宣惠晋熙王长史，行丹阳郡国事。寻起为和戎将 军，累迁寻阳内史。迁散骑常侍，袭封建昌侯。 徐份，徐陵第二子，解褐秘书郎，转太子舍人，累迁豫章王主簿、太子洗马。 出为海盐令，甚有治绩。秩满，入为太子洗马……太建二年卒，时年二十二。 徐仪，徐陵第三子，“仪少聪警，以《周易》生举高第为秘书郎，出为乌伤 令。祯明初，迁尚书殿中郎，寻兼东宫学士。陈亡入隋。” 徐孝克，徐陵第三弟，少为《周易》生，有口辩，能谈玄理。既长，遍通《五 经》，博览史籍，亦善属文，而文不逮义。梁太清初，为太学博士。侯景乱，去 为僧，名法整。景平还俗。陈天嘉中，除郯令，去职。太建中，徵秘书丞，不就。 除国子博士，迁通直散骑常侍、国子祭酒。祯明初，进都官尚书、散骑常侍。入 隋，授国子博士，侍讲东宫。 因此，徐陵一支从梁初至陈以至隋初，都有不凡的功业，以文致功，以事致 功，是这一时期家族的重要特点。 三、时代的终结与徐氏家族的衰落 自刘宋至陈末，东海徐氏家族伴随着飘摇动荡的南朝走过了一百六十 年的辉煌家史。四位封公，五位至相。振声于南朝，扬波于东海。大致走 过两个阶段：宋齐时期，由徐羡之而崛起。政治功绩加之皇亲的地位，使 东海徐氏极为显赫。但是高处不胜寒，因为种种原因，徐氏家族屡经杀戮， 经过几次沉重的打击后，徐羡之一支逐渐走向沉寂。另外两支兴盛于梁陈。 以徐勉和徐陵为代表，这一时期的东海徐氏不仅以政治家的地位在朝廷中 立功，更以文化大家的身份在当时扬名。虽然他们已经失去了与皇室联姻 的荣耀，但却以踏实的事功和渊博的学识带动了东海徐氏的繁荣和发展。 逝者如斯，当赳赳的隋军开进建康城的时候，动荡的南朝画上了句号。 不同的时代孕育了不同的文化，魏晋南北朝时期盛行的门阀士族，随着陈 朝的谢幕，悄然退出了历史舞台。当然这也是东海徐氏家族不可避免的历 史命运。8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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